康熙说的真心实意, 眼里浓浓的担心,丝毫不作假。
阮酒酒视线落在桌上,盯着《月季种植手册》的蓝皮封面。
说起来,这本书还是康熙第一次派人给永和宫送月季花苗时, 她费心找来的养花资料。
平日里保护的再好, 在时光之下, 书皮的颜色还是比崭新时候淡了许多。
阮酒酒道:“皇上解释与我听, 我就信。不论如何,我最终的想法,和皇上的决定,是殊途同归。皇上,您能答应我所求吗?”
康熙低头含笑看着她:“朕私吞你的功劳, 自然要答应你的请求。”
“多招收女子进官营丝织工坊?”阮酒酒睁大眼睛,确认道。
她手捂在胸前,心脏激动的扑通扑通强有力跳动着。
康熙理所当然道:“对。百姓以农桑为生活之本。男耕女织, 丝织业本就以女子为主,当然是由女子去做。诸如绣坊之地, 养的都是绣娘, 你可听过绣夫的?女子,也是朕治下的百姓,不是吗?便是你不向朕求,纺织工也是女子为主。”
于帝王而言,人只分有用和无用。又不是入朝当官。女子既然更有能耐,为何要用男子。
阮酒酒噗嗤一笑:“是是是,皇上您说的有理。是我想差了。”
实际上, 阮酒酒有什么相差,只有她自己知道。
康熙道:“朕大抵明白你的意思。待这个纺纱机做好, 它纺纱的效率通过验证,可以推行使用后,朕明令三地织造局,提高女工招收的比例。男子能挑选的活计多,该给女子做活养家多些途径。”
阮酒酒欢喜道:“皇上英明。”
阮酒酒不去提,在其他行业,请康熙也给女子多些机会。
循序渐进,先从女子适合的行业做起。
等纺织女工越来越多,手里有钱的女子,就能在家庭、在社会啊,说话行事越来越有底气和声音。
其实,饥一顿饱一顿的平民百姓,哪来的那么多男女大防规矩。
攒钱有粮,才最重要。家里多一个能赚钱养家的支柱,高兴还来不及呢,分什么他和她。
若生活再差些的,种田农忙时,不分男女老少,全家都要在田地里忙活。在天热的时候,衣袖和裤子谁不要卷起来。
那些规范女子的规矩,在影响到地里收成时,乡间里没几个听的。
“朕已经颇为期待,棉布产量大增后,售往西洋的景象了。”康熙憧憬道。
国库还是缺钱啊。
商人们多赚钱多交税,让国库充盈,他才能更好的养着大清的将士们。这些年年年征战,消耗实在太大。
阮酒酒给面子道:“大清的商船,定能停留在西洋各国港口码头,气势浩**。”
阮酒酒说完,忽而觉得不对。
“皇上,您说售往西洋?那海禁?”阮酒酒高兴不已的问道。
“台湾平定,内患已安,海禁自是可以开了。朕也知道开海禁的好处。到时,朕让人从西洋给你们娘几个,带几箱子好看的裙子回来。还有什么感兴趣的,一并和朕说了,朕好让人去搜罗。”康熙大气道。
一时之间,阮酒酒想不出,西洋的哪些东西是她想要的。
□□支,不是她能提的。况且,这个时候。清朝的□□技术,和西洋□□发展,相差并不大。
阮酒酒道:“西洋的事情,我除了小时候在传教士那儿听说过一些,就是皇上您告诉我的了。皇上您让去西洋的商人,看着新鲜有趣的东西,往回带就是了。第一回 多带些回来,才好分辨哪些是咱们喜欢的,哪些是不喜欢的。”
康熙道:“就按你说的来。西洋的食物、动物,最好也带一些回来。朕得让他们再添几艘大船。”
“皇上已经提前安排好出航的人员了?”阮酒酒问道。
康熙道:“待朕正式下旨,海商和海员们即刻扬帆起航。”
阮酒酒道:“皇上,乌雅氏若有族人对航海感兴趣,可否也买船出海?”
“海上风浪大,危机四伏,常有丧命者。若是对此无惧,心甘情愿出海,朕只有支持,没有反对。”康熙道。
“乌雅氏的底子太薄了些,许多子弟从小受的教育不够,出仕的路走不通。若是去西洋发一笔小财,往后日子也能过的好些。当然,一切都要他们自愿。若是畏于海浪风暴,强行安排他们出海,那就不是帮衬提拔族人,而是结仇了。”阮酒酒道。
“除了天性胆大的,海商大多是走到末路之徒,才去闯一闯。真要是能闯出来,朕指不定哪一日还会用的着他们。”康熙熟练的画着他擅长的大饼。
阮酒酒道:“皇上这句话,我一定让博启给家中亲戚们带上。”
四月一开头,康熙就正式下旨,开海禁。分别设粤、闽、浙、江四海关,以管理海外贸易和征收进出口关税。
江南、浙江、福建、广东各省沿海居民,拥有的五百石以下的船只,皆允许出海贸易。
一时之间,船只生意和码头附近,忙的热火朝天。
有愿意安稳度日的人,也有天生一颗冒险心的人。
海浪风暴再危险,总有人想要征服它。
尤其,海的那一边,如果能到达,可是遍地宝藏啊。
博启将消息带回去后,乌雅·威武立马领着儿子,往乌雅氏族长家里去。
族长一看到他们父子俩儿一起过来,立马加倍重视。
“是皇贵妃娘娘有什么事情,要托咱们家人帮忙做的吗?”族长问道。
“别担心。娘娘哪回不是给咱们娘家人送好事来的。但是,这回的好事,要分人。讲究的,是一个自愿,千万不可强迫。娘娘说了,若是自家人对此不感兴趣,可以私底下和信得过的商人合作一二。总不会亏的。”乌雅·威武道。
博启带回消息的时候,海禁要开的风声,乌雅家还没有人知道。
这就是小家族和大家族的区别了。
没有人身在权力中心,对一手消息的获取,总是慢人一步。
而慢一步,就是步步慢了。
好在,阮酒酒能帮忙填补一二。再等个十来年,就有胤禛给乌雅氏领航。
想有好用的帮手,当然要提前帮帮手壮大实力。
互利互惠罢了。
“商人?娘娘手头缺银子花了?我这里还有些,娘娘若是需要的多,让族里人凑一凑,保准让娘娘在宫里银两够用。咱们家是靠着娘娘才有今日体面,抬旗之后,宗祠和祖坟连着几日,都直冒青烟。族人们时刻想着能回馈娘娘一二,为娘娘办事。外面商人,不如自家信得过。”族长道。
在他当族长的期间,一整个家族都抬旗了,这是多么大的荣誉。死了见了祖宗们,都敢扬着头自夸。
族长越是珍惜如今的变化,越是把族里人管的更严。
谁要是因为家里出了皇贵妃,行事作风飘了,给娘娘带来后患,立马带着一家人滚出去吧。任何一个人,哪怕是他亲儿子,做错了事情,他也清理门户,划出族谱,绝不容情。
族长的严苛,深得乌雅·威武的心。
虽说是为了族人们好,但也是为了他女儿。
比起靠着国戚关系作威作福,纨绔子弟们横行霸道的某些家族,还是他们族长有远见啊。
乌雅·威武心里的那道暗指,指的是谁,他知天地也知。
除此之外,他就算喝醉了,也不吐出一个字。
“不是娘娘向咱们家索要银子。此一时彼一时,现今娘娘有自己的私产,哪里需要咱们贴补。是娘娘给咱们送财来了。”乌雅·威武戳了戳身旁的儿子:“博启,你和族长说。”
“是。族长,娘娘请示过皇上后,派人向我递了消息。皇上即将重开海禁,并对海外贸易十分重视。有官府海军在海域巡逻保护,民间船只海上航行将安全许多。娘娘的意思是,咱们家若是有善水又擅长经商的子弟,可以掺上一脚。但海上确实危险,想不想求这份富贵,还是由族人们自愿选择。总归,咱们家族现在发展欣欣向荣,再没能耐的族人,只要不惹事,保个衣食无忧,还是可以的。”博启道。
族长倒吸一口凉气,捋着胡子的手,一不小心用了力,扯下两根胡须来,看着都疼。
“富贵险中求。娘娘一个女子,在宫中给咱们家博了天大的富贵,咱们这些男人们,难道还要畏首畏尾,贪生怕死,靠人养着?若是如此,不如早些下去见祖宗,别给咱们拖后腿。”族长本性就是个敢拼敢闯的人。
“娘娘知道族长您袒护她。所以,特意叮嘱了,以后总还有其他机会,也不必非要盯着这次。”博启道。
族长感动的泪花四起:“娘娘大义啊!娘娘愈是体贴族里,咱们族人更要为娘娘多做些事。外人都觉得娘娘在宫里过的好,哪里知道娘娘没有得势娘家撑腰,在宫里过的要多小心啊。是咱们拖累了娘娘。”
“诶,娘娘打小性情坚韧。她又是长姐,撑着家撑习惯了。不说族人,就是我这个当阿玛的,还有博启这个当弟弟的,都没用。没能立下大功劳,给娘娘作依靠。反而,还靠着娘娘屡次求皇上拉拔。”乌雅·威武抱着族长,两个四五十岁的男人,抱头痛哭,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。
博启茫然的站在原地,这怎么就哭了?他要不要也配合着哭两声?
可是,眼睛眨了无数次,还是干干的,眼泪它挤不出来啊。
“人生在世,哪有什么天生擅长的。族里必须有人去,至少去两个领头的,其他海员们咱们雇好的,船也买大的。若是真出了事,出海的族人的家人,我这个当族长的养了。”族长道。
“听族长的。族长您将咱们家族引领的这么好,您的决定肯定不会错。这样,我也出一半银子。我家里是出不了人的,但是托娘娘的福,家底倒是有一些的。”乌雅·威武道。
展开全部内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