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雅氏的人是疯了吗?
他们是疯了, 乐疯了。天上不停往他们家掉馅饼,他们可不得疯狂造个大围兜,将馅饼好好兜住。
人生起势,往往就那么突然转折的几年。几年挣一辈子。
有族长在, 乌雅氏从不让阮酒酒担心。
博启呆头鹅一般, 一声不出的跟着他阿玛从自家走到族长家, 又回到自己家。
“阿玛, 族长他?”博启脑袋晕晕的,一路跟到了威武的书房。
博启媳妇看着自家夫君的背影,面露担忧。
怎么夫君出去一趟,回来后神不守舍的。
“额娘,夫君他是怎么了?”
乌雅夫人慈爱的摸了摸大孙子的光脑门儿:“不必去管他, 有你阿玛在呢。”
乌雅夫人就是这个家的定海神针,她说没事儿,必然没事儿。
博启媳妇露出轻松的表情, 也疼爱的看向她的儿子。
这孩子生的时候好,一出生家里就蒸蒸日上, 房子从二进院子换成三进大宅院, 长在富贵乡里,养的壮实又机灵。
“去把书房的门关上。”威武走到书桌后,拉开椅子坐下。
博启听话的转身关门,关门前特意往外看了眼。
瞧见乌雅夫人站在不远处的小花园,他放心的关好门。
有额娘在外头盯着,不用担心有人偷偷听墙角。
家中许多仆人,都是这几年新买的, 还不能完全放心。
“额娘在小花园里赏花。”博启关好门回来,顺便告知威武一声。
“这个家多亏有你额娘。”威武对自己的妻子, 十分敬重。
“憋了一肚子的话,想问什么,说吧。”威武道。
博启道:“阿玛,族长似乎心思颇大。咱们家当真需要出海吗?有娘娘在,咱们家在京城的富贵,也不会缺的。”
“别人给的,和自己挣得,哪个拿的踏实?”威武反问道。
博启道:“自然是自己挣的更稳妥踏实。可是,后妃外戚不都是如此吗?倚靠皇恩晋升,提拔家族子弟。”
“所以,那只是后妃外戚。族长派人买船时,你可以跟着过去看看。看看还有哪些人家,开始买船买船员。”威武道。
阮酒酒从康熙那儿得到消息,提前透露给乌雅氏。
而参政议政的几位皇帝心腹大臣,得知开海禁的消息,必然更早一步。
博启反复念叨琢磨着威武的话,思索半晌,倒吸一口冷气。
“族长难道想让咱们家成为后族!”博启说出“后族”二字时,只有嘴形,不敢发出声音。
威武挑眉:“就这点胆子?你担任御前侍卫一职,在宫中行走,又常在皇上跟前露脸。就一点儿野心不敢有?”
“可大清的皇后,没有从包衣家族里出过啊。”博启声音都在发颤。
先帝的两任皇后,都是蒙古贵女。
当今的两任皇后,一位出自赫舍里氏,一位出自钮祜禄氏,皆是满族大姓。
就是如此,当初皇上元后选定赫舍里氏时,朝中勋贵还有许多不满皇后血统出身。
鳌拜更是讽刺赫舍里皇后是满洲下人之女。辅政大臣之女,尚且如此,他们家怎么配啊。
威武嫌弃的看了眼儿子:“没出过又如何,总是要有人当第一个的。”
“阿玛,您别被皇上的一时盛宠蒙蔽了眼睛。皇上已经立了太子啊!”博启跪到地上,抱住威武的大腿,试图让他清醒一点儿。
姐姐才晋封了皇贵妃,自家阿玛和族长,就开始肖想皇后的位子。他们怎么敢的啊!
威武踢了踢腿,由于坐着,腿不好用力,愣是没有把博启甩动半分。
威武额头青筋蹦了蹦:“手撒开。”
“阿玛,您答应儿子冷静冷静,儿子就放开您。”博启道。
“你个胆小如鼠的蠢子,不及你姐姐。若是你为女儿身,小选入宫,能熬到二十五岁平安出宫,都算是你命好的。”威武道。
“是是是,儿子确实不如姐姐。所以,儿子谨慎本分,绝不自作主张,给姐姐添乱。阿玛,您前阵儿接旨的时候,还千叮万嘱敲打儿子,不要一朝得势就猖狂拎不清。”博启道。
“你这是在骂你老子现在拎不清了?”威武怒道。
“没有没有,儿子不敢。儿子知道阿玛想兴盛家族的心。”博启安抚着他暴躁的老父亲。
“你闭嘴。听我说!”威武蒲扇大的手掌,拍在博启的背上。
博启疼的龇牙咧嘴,等回去后脱了衣服让媳妇儿看看,肯定一个红色大巴掌印肿在背上。阿玛老当益壮,下手还是一如既往的重啊。
“你怎知我和族长所作所为,是娘娘不愿看到的?”威武这一问,直接将博启问懵了。
“咱们家底薄弱,以前在包衣里也只是个中等家族,若不然当年不至于护不了你姐姐。娘娘在后宫,有皇上的恩宠护着,娘家差些无妨。如今后宫,除了钮祜禄贵妃和宣妃,其他几位妃主,也都是包衣出身。家世对娘娘来说,增不了光,也算不得软肋。”威武道。
博启连忙点头,对啊,就是这里理啊。大家都一样嘛,家世上没什么差别。那阿玛和族长急吼吼的,步子跨那么大做什么。
“你只想着娘娘和咱们家。你可有想过,四阿哥和六阿哥?等两位阿哥入朝行走时,咱们作为母族,能为他们做些什么?太子有赫舍里氏一族,明珠和索额图不对付,已有靠近大阿哥的风向。五阿哥由太后抚养,蒙古与五阿哥天然亲近。那咱们的四阿哥和六阿哥呢?”威武道。
博启小声道:“小妹嫁给了阿灵阿,以后是一等公夫人。钮祜禄氏与咱们家为姻亲,难道能不帮一帮两位阿哥吗?”
“钮祜禄贵妃才生的小阿哥!那才是和钮祜禄氏最亲近的阿哥。你这蠢脑袋,怎么得皇上看重,特意选进御前侍卫的啊!我忘了,你是沾了你姐姐的光。皇上为了你姐姐,才想着给你铺一条好升官的路。”威武道。
博启被骂的一点脾气没有,他这个人是不聪明,但是他听的进聪明人的话。
“你是不是还想说三阿哥的母族,也没什么大能耐?”威武道。
博启嘿嘿一笑:“儿子还以为阿玛您忘了三阿哥。”
“笑的跟个傻子似的,闭上你的嘴,不准笑。”威武道。
博启听话的抿直了嘴唇。
“你当咱们家和佟家结的仇,真的就了了?”威武叹了口气。
虽说他们家只是反击,可佟家死了位姑娘,还没了个当家福晋,这仇怎么可能了。
佟家两位国舅爷不会做人,但是会当个好舅舅。什么都为着皇上想,事事为皇上冲在最前面。这样好的娘舅,皇上亲的不得了。
佟家在朝堂上,势力依旧可以呼风唤雨。
甚至,因为亲自折了表妹和舅母,给舅家没脸了。心有愧疚的康熙,在朝堂上更加护着他的两个舅舅。
佟半朝这个说辞,还是没有变。
博启脑子嗡嗡的,他眼前一黑:“儿子没想到。”
“你在宫中行走,见到的是皇上,听到的是皇贵妃,哪里能看的到朝堂上的风卷云涌。”威武道。
“阿哥们能进前朝后,要去六部行走,轮番历练。朝堂,那一半都是佟家人把持的地方。想要为难阿哥们,易如反掌。咱们家那么好的阿哥,你舍得眼睁睁看着阿哥被欺负,自家人一点帮不上忙?甚至,还可能给阿哥们带来拖累?”威武问道。
博启直摇头:“不。四阿哥和六阿哥对儿子十分亲近,他们都是好孩子,世上最最好的孩子。”
“为官,要一步步的升,要亲自历练,才能扎稳脚跟。但是,海商,若是能成,财富便能一步登天。咱们权可以慢慢的熬,钱总要能拿的出来吧。所以,海商是咱们家必须要吞下的好机会。而且,咱们挣的是西洋人的钱,名声上不难听。”威武道。
“等族里钱财多了,才能请更好的夫子,教养族中年轻子弟。也能请好的幕僚,出谋划策。再资助更多的贫寒举子,不图他们以后尊阿哥们为主,只等阿哥们在朝中行走时,帮衬一二,或是不为难即可。”威武道。
“阿玛所谋深远,是儿子所不能及。”博启低头心悦诚服。
“诶,阿玛。您说的这些,和想让娘娘当皇后有什么关系?”博启还是忘不了他在族长眼里看到的熊熊野心。
威武眨眨眼道:“没什么关系啊。老子就是觉得你姐姐天下第一好,反正皇后之位空着,怎么就不能让你姐姐坐一坐?四阿哥和太子年岁相差一些,咱们家家世又不够分量。即使娘娘当了皇后,也不会影响到太子的储君位子。继后而已,哪能和元后尊贵相比。”
威武这么说,就有点耍无赖的架势。
“至于族长,他打小就是个有野心且心狠的。只要为了家族好,他什么都敢去做。也什么都能忍着不去碰。放心吧,咱们家现在再怎么折腾,在那些开国勋贵眼里,都是小打小闹,入不了他们眼,也翻不上天的。”威武还是安抚了儿子两句。
就这么个傻儿子,娘娘也就这么一个兄弟,不能真吓唬傻了。
把博启赶出书房后,威武脸上露出一抹骄傲的笑容。
虽然他总是骂自己儿子傻,可是若是真傻,又怎么会如此迅速敏锐的发现,他和族长动作里潜藏的目的。
威武转了转手指上戴的扳指,那是去年他寿辰,四阿哥送的。
一并送来的,还有四阿哥写的一封信。
信已经烧了,但是信上的字,他记得清清楚楚。
真正有野心的,可不是他。
从龙之功,实在令人心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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