博启愣愣的看着族长, **澎湃的喊着管家去挨家挨户摇人来。
不一会儿,住的进的族人,就先来的一批。剩余的人,紧随其后, 三三两两的成群结队赶过来。
不在京城的族人, 则不在集合的范围内。
航海线这件事若是做成了, 往后有的是机会留给族人们。
“皇贵妃娘娘给咱们带来了个泼天富贵, 我问你们,敢不敢接?”族长上来就开门见山。
族人们目光热烈的望着族长:“我等听娘娘和族长的。为了家族长盛,我等肝脑涂地。”
“好。不愧是我乌雅氏的好男儿,有男子气魄,担得起事儿。”族长高兴道。
族长将开海禁, 选人当海商的事一说,积极响应的一众族人们,瞬间安静下来。
吃苦, 他们不怕。但是,生死难料, 这个他们不敢涉险。
“族长, 这……咱们家都是旗人了,犯不着让族人冒险去当海商吧。有娘娘在,年轻子弟们多读些书,能练武的好好练武,一样能给娘娘争光。家里也体面啊。”
沉默之后,族人之中有一人,被推举出来当代表。
那人穿着体面, 精神奕奕,看着家境不错, 确实不必冒险。
“咱们家现在的底子太薄了。若是皇贵妃娘娘晚个几年晋封,子弟们还来得及成长一批,撑起乌雅氏。可现在,青黄不接啊。娘娘为家族上进,咱们却无法在前朝,与娘娘在后宫守望相助,只能一味等着娘娘扶持,拖娘娘和四阿哥、六阿哥的后腿。一想至此,我这张老脸啊,羞愧的很。百年之后,都无颜见祖宗。”族长摇摇头叹息道。
百年之后,无颜见祖宗。
这句话的杀伤力,在宗族时代,实在是太大。
被推举出来说话的那人,也闭上了嘴。
他可不想当不肖子孙。
“若能为官,自是入朝最为合适。但是,当官也要有资质、有能力,否则就是白白把把柄送出去,让人握着。”族长说这话时,看了眼乌雅·威武的弟弟。
当初,若不是这蠢货生了个蠢儿子,被诱去赌博,为了救他的命,娘娘才答应了和佟庶人的交易。娘娘早年哪用得着吃那些苦。
事情已过,娘娘和威武家都不计较这事了。这一家子,还暗自以娘娘恩人自居。话里话外,好似没有他们,娘娘不走佟庶人那条路,就没有今日的娘娘一般。
这要不是威武的血脉至亲,族长早喊打喊杀的把人给踢出族去了,还让他们一家子能沾娘娘的光?
有时候,投胎真是看命。
乌雅·威武的弟弟岳色,被族长凶狠的瞪了一眼,缩缩脖子,将自己藏在人群里。
可是,他是娘娘的叔父。理所当然的站在族人队列的第一排,谁敢让他站到人后去,这不是不给娘娘面子么。
岳色堆着笑,谄媚讨好道:“族长,兄长,您二位有吩咐,我一定全力支持。我家那不孝子,只要您们看得上,只管使唤他。”
乌雅·威武皱起眉头:“他那个身子,还是在家里养着吧。到底是断过腿的人。”
岳色果断闭上了嘴,心里的小人高兴的直挥舞着手。
被骂两句不少块肉,不公报私仇,让他儿子去海上丢命就行。
“海禁初开,第一批人出去,面临的危险最大,但成功了,从西洋能带回来的财富也最多。咱们族里至少出两个人,不论最终能不能赚到钱,至少得见一见世面。同时,也是对皇上政令的支持。”族长道。
“族长,不知若是海上出事了,出海的人的家人,族里如何安置?”一个眼角一道刀疤的青年人,从人群后方走出来。
族长一眼认出了此人,是旁系中的旁系。和他或乌雅·威武家,都是快出了五服的亲戚。
这人是老来子,他出世时,父母年纪都大了,没几年因为一场风寒,将父亲的命夺走。由年老的寡母养着几个孩子,磕磕绊绊的活着。
眼角那道伤疤,就是他小时候和小流氓打架被打伤的。为的是保护他长姐的名声。
因着这条去不掉的疤,他纵然有些读书天赋,却断了当官的路子。既然当不了官,索性就没继续读书了。跟着镖局押了几年镖,赚了些钱。
眼看着日子要过好了,去年春天,他的老母亲又重病缠身,药钱花费极大。一家子又被掏空了。
“是费扬古啊。”族长道。
费扬古在满语里,是老生子的意思。在京城街道上,叫一声费扬古,同时能有十几个人回头。
费扬古向族长抱拳:“族长,我家欠着药房的药钱快有一个月了,即使药房心善,也不能再给我赊药钱了。然而,家母的药是万万断不得的。若是族长和族叔您们二位,觉得小子能上船,小子愿意去海的另一边,为家族和我自己冲一把。只求族里能借六十两银子,一部分还了药房的药费,一部分留着让家母能继续吃的上药。至于平日里的照顾,有两位兄长和嫂嫂在,还有长姐偶尔问询,我可以放心。”
“你会泅水吗?”族长望着费扬古的高个大体格,问道。
“会。小子幼时为了捕鱼,给家里添点肉,不但能泅水,水下闭气也能坚持半刻钟。小子还可以再练一练。”
寻常人水下闭气,不过是一分钟多一些。练过的,也不过在三四分钟。半刻钟,便是七分钟多一些,可见水性天赋之好。
族长和乌雅·威武对视一眼,对主动请缨的这位族中晚辈很满意。
体格看着壮,水性也好,压过镖的人,胆子大也见过各种世面,十分适合开拓海上事业。
而且,还是个孝顺人。
唯一让人有些迟疑的,是费扬古今年二十了。因着家里的事情,至今还未成婚,更别说留有子嗣。
这若是在海上丧命了,他可就没有血脉在世了。
想想自家儿子和费扬古一般大,有儿有女,这么一对比,显得孝顺有担当的费扬古,更让人心疼。
而且,这还是自家族中后辈,也算是子侄了。
乌雅·威武道:“你还未成婚,也没有子嗣。海上风浪大,危险至极,你再多考虑考虑。哪怕你不去出海,你额娘的药费,我也借给你。”
费扬古爽朗一笑,浑身笼罩的低沉阴霾,在乌雅·威武的承诺里,尽数散去。
博启在一旁看着,替他的同龄人惋惜着。
可惜了。如果费扬古脸上没有这道疤,不说前途无量,日子也绝不会太差的。
“有族叔这句话,小子就放心了。好男子志在四方,本就该往外闯一闯。至于子嗣,有我两个兄长给家里传宗接代,我没有就没有吧,不会让家里断了香火的。”费扬古道。
话该劝的已经劝了,既然费扬古坚定要出海,族长和乌雅·威武自然不会拒绝。
选定了一个好人选以后,他们心里都轻松许多。
娘娘特意让博启递话回来,绝对是个好机遇。绝不能错失。
“我乌雅氏的好儿郎。放心吧,你为乌雅氏出海,你的家人,族中必然替你照顾好。别提借银子的话了,这银子由族中出了。不仅如此,族中每月拨给你额娘二两银子,作为补贴。你出海一月的银钱,是三十两银子。你是带上船,还是留给你额娘,都随你安排。”
费扬古喜形于色:“不知船上是否包早、午饭食?”
“饭食、衣物、药品,皆由族中出。你若不想在下船的时候,自己买东西,是不必花费银子的。出海的时间不定,可能要一年,也可能要两年。至多三年之内,必须要回来。所以,族中折中,会先支付你两年的银钱。”族长道。
费扬古道:“族长,我选……”
“你选什么,这话等临行的时候再与我说。此次出海之人,还要再挑一个,你帮忙看着。出海之后,一切安排都以你二人为主。因此,在海上时要相互信,另一人必须要合你的眼缘。”族长道。
费扬古兴奋的点点头:“好。”
有费扬古一马当先,很快就有另一个人走了出来。
而此之后,再没有人站出来,想要争一争出海的位置。
一个月三十两银子是很多,对有的家庭来说,一年才能挣三十两。可是,一家人平平安安最重要,有的赚没的花,不值得。
既然人选够了,他们就不出头了。出海真要那么好,他们可以等下一次嘛。
自荐的另一人,年纪比费扬古年长一些,今年三十多,家中有两个儿子。长子健康,幼子病弱。他原本开了两个铺子,一个铺子卖米,一个铺子卖的胭脂水粉,一年盈利颇丰。家中还有祖宅和田产,妻子也是娶的门当户对人家。
若非幼子的病,是娇贵病,常年需要珍贵药材养着,而且得养上一辈子,他未必会走这一趟。
即使,他无比喜爱做生意这种金钱游戏带来的颤栗感。
他是商人,对商机和金钱的敏锐度,比费扬古强多了。
他笃定,族长还有安排没有说完。
所以,他要赌一把。
族长满意看着这两人,他们族里的苗不错,扒拉扒拉,这不是又有两个茁壮成长的好苗子又出来了吗?
将给费扬古的条件,族长一模一样的又说了一遍,包括帮费扬古还药房的药费,也折算在其中。
“除了方才我所说的,还有一点。那就是,船队从海外平安回来后,商队所得盈利,你二人可以各得一成。”族长道。
一时之间,众人呼吸急促,面红眼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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