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潼脸白了，“从来没听你说过，姐夫是警察？”

臧凌空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，乖乖望着消息源们等着听答案。

林双星压低声音，“不是警察，但是在公安系统里，级别很高。我刚才怎么突然记成工商局的呢，就因为他上次来北京看空空，顺手帮我解决了店里一个大麻烦事。具体不说了啊，说多不好，都懂哈。姐夫人面儿广，上次来是跟这边大领导开会的，人名咱都不敢提。”

臧凌空惊讶极了，“啊？！”

“你啊什么，你当然不记得了。”林双星笑眯眯望向吴潼，“这小子跟没跟你说过，他有一回在我酒吧喝醉，摔成脑震**失忆……唔……”剩下的话全被臧凌空捂回了嘴里。

“我记得！我记得！”臧凌空恶狠狠盯着他，“你说的这些事我都记得，不要乱说话了。”

智慧无奈地摇头笑笑，“空空总是这么低调，从来不跟人说他家世。”

吴潼更加确信无疑，因为她也是和臧凌空接触过几次之后，偶然才发现他家非常有钱。不着痕迹地朝舅舅点下头。

林双星看火候到了，一努下巴把智慧派去缠着臧凌空聊将来，自己则拉着舅舅到旁边搞小动作。“您这个铺子干脆直接卖给我算了，拿了钱直接给俩孩子，也免得他们再张罗钱给您，您又不可能多要，是不是？”

舅舅的话术也很讲究，“我根本就没想过要他们的钱，多少兹当个心意了。”

林双星态度诚恳，“舅舅，咱都不是外人，我就直说了吧。就他们打算开的那个小店，实在用不上您这么大的铺子，您不如就卖个好价钱，把钱给到他们，让他们自己去踅摸个合适店面，也不用这么大压力。”

“是这么个理儿。但是呢——”舅舅拖着话尾，借着扶眼镜的动作掩饰内心波动，“房子买卖的手续太麻烦了，我这次回国就留了个过户的时间，来不及办。”

林双星追着饵料跑，“不麻烦啊，我把钱打给您，然后咱们直接去办过户。不就多一分钟确认钱到账的时间吗？”

舅舅心里有底气了，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更加欢脱，“还是算了吧，小伙子，等我把房子交到他们小俩口手里，你去跟他们商量吧。”

剩下的时间里，林双星一直在追问吴潼计划怎么开店卖啥商品如何陈列，然后从各种角度给出反对意见，不停泼冷水，吴潼则始终好脾气地笑而不语。

臧凌空瞪着那个喧宾夺主的家伙，怒气积攒中。

充分感受到敌方的动摇和我方猪队友的敌意后，林双星忽然想起还有一个铺面要看，临走了又无比遗憾地环顾店内，“唉呀，可惜了。小慧儿你看这边在里面做一排卡座还是很宽敞是不是，咱刚看那个就不行，因为它这面开不了窗……”煞有其事地讲了半天内装的构想，最后跟吴潼说，“师娘，你跟我空空老师要是改主意不想开店了，千万第一时间告诉我啊，可别便宜了别人。”

智慧觉得他画蛇添足，吓唬到位让他们不敢朝空空下手就行了呗，为啥得非得表现出一副自己很想买那店铺的样子，岂不更坚定了臧凌空开店的决心。

林双星说空爷的决心还用得着别人来坚定吗？他一听说要开线下手办店就疯了，根本不会去考虑市场怎样店铺位置怎样，总之就是一门心思要在这儿开店，只等着往外掏钱呢。对他用激将法才叫画蛇添足。

至于“吓唬到位”这个说法，林双星以为，很难判断“位”在哪里。目标有多大，骗子就有多勇敢，他们现在迟疑，是不确定能从臧凌空身上榨出多少钱。

达不到预期，还伴有一系列不确定的风险，暂时还在观望；而一旦臧凌空给惊喜，就算智慧和林双星再怎么危言耸听，他们也只会去布一个更加精心的局。吴潼既然已经锚定臧凌空，且该花了一个多月工夫把戏做到这一步，自然没那么容易收手，除非有另一个目标出现，一个钱更多人更傻、肉多刺少的目标。

吴潼在林双星走后，立即向臧凌空打听，“你那房东看着年纪轻轻的，很会做生意呢。”

臧凌空对他那房东的评价是张嘴就来：败家子、不学无术、投机取巧。

于是林双星当天晚上就接到了舅舅的电话。隔天见面，舅舅展示了房子的产权证、拆迁合同、完税证明，各项手续一应俱全。林双星当场就给舅舅转了五万块钱定金。

臧凌空店面也看了，还在等着吴潼告诉他需要准备多少钱呢，一问却被告知，舅舅把店铺卖给了林双星，她最近要帮忙去办理过户手续。找到下家，想必吴潼对臧凌空也没那么有耐心了，态度上的冷淡，却让臧凌空误以为她是在怪罪林双星半路抢劫。

那是他的理想他的店！做人怎么可以这样？空爷当时就怒了，直接下楼来酒吧找人。目睹的却是舅舅从酒吧出来，与林双星握手道别的画面。

站在一棵掉光叶子的银杏树下，臧凌空悲从中来。

智慧是在接到臧凌空的哭诉电话时才知道这件事的。

到酒吧找林双星时，吧台上还摊着一堆这个证那个证的复印件。晨晨说林双星正在上直播，给一个美妆主播客串模特。

正说着，就听豆花夸张的笑声传来。林双星一袭中山装，顶着个锃亮的大背头从直播间走廊里转过来，沿途对客人摆手打招呼，脸上始终保持矜持得体的冷漠笑容。看见智慧，从怀兜里掏出一副银色金属框架眼镜，往鼻梁上一卡，问：“可靠吗，这造型？”

智慧目瞪口呆，“可……”

“靠！”小白送酒回来，远远看见吧台前的人影吓了一跳，走近一看才松了口气，“花大师给你设计的啥造型！！吓死我了，以为你爸发现你开酒吧找过来了。”

林双星喜出望外，“那么显老吗？我还觉得她给我弄这身衣服穿着像校服。”

晨晨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，颤抖着问林双星：“老板，你是怎么做到绷住不笑的？”

“因为，一笑头皮好疼。”林双星烦恼地压着发际线，“不知道大师给我喷的是发胶还是502……”

智慧刚才就好奇他戴的是假发套，闻言伸手扯了扯，扽出了一缕头发，发根还牢牢生长在头皮上。

林双星疼得龇牙咧嘴，拍开她的手，视线落在她另一只手里掐着的若干文件上，“嘿，这么快就破案啦？”

这么齐全的房产手续，智慧当被在许勖那里就见识过一套了，此刻是双倍的怒气，抬手扔在吧台上。“你要干什么，林双星？”

她讲了一下午课，嗓子有点哑，再加上质疑的语气，有种说不出的威严。

原本围在旁边嘻嘻哈哈的几个服务员顿作鸟兽散。

林双星落得清静，接了杯热水，拉着她坐到角落的位置。“小埋汰跟你说什么了？”

“他说你已经给吴潼她舅转了定金？”智慧直觉是臧凌空表达有误。林双星给个棍儿比猴还精，怎么可能明知那人那店有问题还给转钱？

给智慧的水杯放在吧台上时，溅出来几滴，林双星趴在吧台上，用指尖沾着那些水滴在台面上画来画去，不太专心地说：“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老式的压水井？是需要先倒进去一些水，才能提出更多的水来。”

智慧无语地望着他，“那你知不知道，那种井有很多都是坏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