缘起不灭四
这一夜,紫烟躺在陈默的床上,抱着被子,嗅着被子上陈默留下的体香味,这是种很特别的味道,紫烟象只小狗狗,抓着被子蒙着鼻子,一会一个深呼吸,自言自语,一会说真香,一会说好臭,原来被子上不仅仅有陈默留下的体香味,还有陈默的汗味,两种味道混在一起,有种令人兴奋,迷醉的感觉。开始紫烟感觉孤零零,胡思乱想,启动每一根脑神经,猜想陈默不开手机的原因,紫烟越想越沉闷,狠狠地咬了一口被子,好象是被子得罪了她。胡思乱想过后,先是怪陈默,埋怨陈默,最后是想陈默,特别地想,不知是这种怪香味让紫烟心花缭乱,还是实在太想陈默,刚迷迷糊糊有睡意,突然间被一个寒战惊醒,累得想睡三天三夜的紫烟,又是一夜难眠。

很累,很想睡,而又睡不着,这滋味特难受,紫烟披着陈默的睡衣,到厨房煮杯咖啡,走到阳台,昨日白天阳光明媚,夜里群星闪烁,黎明倒下起绵绵细雨,庭院里的小树和花草寂静无声,天、地、庭园都笼罩在细雨浓雾之中,紫烟总觉得有一股气堵在胸口,头顶上罩着沉郁的空气,但云彩底下透出的微光,提醒紫烟应该去上班了。

昨晚紫烟为了听音乐会,穿的是紧身的黑色连衣裙,白天要出去采访,这样的一身衣服紫烟觉得很不合适。她打开陈默的衣柜,翻遍了整个衣柜,才找到一条牛仔裤和一件尼子格子上衣,一六八高的紫烟穿着高跟鞋,裤子还要卷两卷,衣服扎在裤腰,再从衣架上拿条啡色腰带,拉到最后一个扣眼,可还是很松,紫烟站在镜子前,看着自己的怪样,忍不住大笑。紫烟刚要关门,想起外面下着雨,又回到客厅的电话旁拿陈默的车匙,转身的那一刹那,又扭过头看了一眼电话机,拿起平时陈默平时放在电话机边记事用的笔,在记事本上写着:

陈默:

想你,想你,还是想你

坠落爱河的傻瓜,吻你

紫烟把纸撕下,压在电话机下,拍了拍电话机:“你才是傻瓜,哑巴。”

紫烟坐在车上,揉揉睡眼惺松的双眼,打了个哈欠,伸了个懒腰,看看手表,加大油门。从祈福山庄出来,路上行人稀少,车也少,紫烟加快车速,九点前要赶到电视台,十点她要做一个人物专访,这是半月前定下的任务,为了对采访人多些了解,紫烟看了不少关于他个人的资料。

紫烟刚进办公室,就遇到小黄,小黄瞧了紫烟一眼:“哟,这不是紫烟吗?怎么今天穿成这模样,一会你不是要去做专访吗?唉,不过呢,人长得靓,穿啥都让人觉得有品味。”

小黄的话引来办公室人的目光,大家都瞧着紫烟,正好方石也在,紫烟拍拍小黄的肩膀,对小黄微微一笑,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,方石看着紫烟,又转过头过看小黄:“你今天的早餐,是不是喝了醋?衣服穿在别人身上,好不好看,关你屁事,真是多管闲事。”

小黄对着方石嘻嘻笑:“哟,方老编,你才多管闲事呢,又不是说你,你急什么眼呀。”

方石一边朝自己的办公走一边自言自语: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,这样的人都能当记者。”

揣着咖啡的小林子,走到小黄跟前,眯着眼睛,对着小黄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瞧了又瞧:“黄美人,你可是西施在世呀,瞧你这模样,闭月羞花,还有什么鱼什么雁来着,俺是个粗人不懂咬文嚼字,您就多多谅解。”

大家一阵哈哈大笑,小黄的脸马上通红,正好紫烟从办公室出来,小黄看着身穿米色套装,化了淡妆的紫烟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气鼓鼓对着紫烟,好象是紫烟得罪了她,紫烟瞧都不瞧她一眼,对小林子说:“小林子,李师傅呢,我们走吧。”

小黄直盯着紫烟:“小林子,一会要把镜头对得准点哟,别把美人拍扁了。”

紫烟对着小黄笑眯眯:“不会的,美人在这呢。”

说完紫烟头也不回往外走,小林子扛着摄影机,对着小黄做了个鬼脸:“黄美人,拜拜了。”

小林子在车喋喋不休,还在说什么小黄这臭娘们,怎么地不识好歹,仗势欺人,有个当省宣传部长的老爸,就目中无人,在前排的李师傅回过头来,对着小林子眯眯笑:“小林子,你别不是喜欢上这臭娘们了吧,怎么个没完没了,人家就有这本事,有个当部长的老头子,大树底下好乘凉,我们这些平民百性,还是安份守已点好,免得惹事生非,吃不完兜着走。”

“我就是看她不顺眼,特别是她走路的那怪模样,屁股一扭一扭的,就那么一小段料,象冬瓜,还想卖弄风骚,就算全脱,也没人瞧。”

一直没说话的紫烟乐得哈哈大笑:“小林子,你几时变得这么八卦啦,算了,你改行得了,我们台准备出个新节目说遍天下事,你当主持最合适。”

李师傅拍拍小林子的头:“你这小子,还嫩着呢。”

紫烟指着前面那栋市长大夏:“到了,在二十九楼2906室。”

采访是在乔天的办公室进行的,令紫烟大吃一惊的时,十岁就离开家乡到美国的乔天竟然说一口流利的中文,采访在紫烟一声乔先生谢谢你中结束,乔天站起来,从办公桌上拿名片盒,给紫烟和李师傅们名片,说“以后见面不要叫什么乔先生,就喊我乔天吧。”

紫烟对乔天微微一笑,点了点头“谢谢。”

刚走出市长大厦,小林子直盯着紫烟,傻呼呼的样子,李师傅揪了揪小林子的袖子:“你这小子犯什么病呀。”

“李师傅,我们做过不少专访,可今天我觉得那个乔天和紫烟两人长得有点相象呢,特别是刚才她俩面对面坐着,那说话的神情,特象。”

李师傅摸了摸小林子的额头:“是不是昨晚发烧,烧坏了脑子。”

“就是,人家乔天是前二年才从美国回投资的,人家老爸老妈现在还在美国呢,一万八千里的事,你胡说什么呀。”

“算了,算了,你们就是不信,等回到台里,你们仔细看看带子,看我说得对不对,才懒得和你们争呢,我的直觉一向很好,这是我唯一自豪的。”

回到台里,紫烟午饭都没吃,倒了杯咖啡,赶着写稿子,下午她想早点回去休息,一连几天没有睡好的紫烟,头晕脑胀,喝到第三杯咖啡,正好完稿。

紫烟回到家里,躺在沙发上给陈默打电话,电话竟然通了,紫烟马上来精神,从沙发上坐起来:“陈默,你在哪?”

“烟儿,我在云南,对不起,昨晚有事,把手机关了,后来想给你电话,但已经很晚了,怕吵醒你。”

“事情办得顺利吗?昨晚我一夜没睡。”

“傻丫头,怎么不睡觉。”

“又想又担心的,睡不着。”

“想我就要睡好,等我回去看到面如桃花的烟儿。”

“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

“后天下午,这一回我想吃腰果炒虾仁,还有排骨莲藕汤。”

“馋猫,这几样菜我最拿手,算你记性好。”

“烟儿,我还有事,先挂电话了,后天下午我准时到家。”

“嗯,你忙吧,记得想我哟。”

“真是傻丫头,这还要你要醒呀。”

放下电话,伸了个懒腰,听到陈默的声音,紫烟紧拧的心总算放松了些,屋外还绵绵细雨,落地无声,紫烟躺在沙发上,感觉有点凉,然而心里想着陈默的她,慢慢地睡着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停的嘀嘀叫,紫烟拿起电话:“嗨,你是哪位呀?三更半夜还打什么电话。”

“紫烟,我是佟盈,快给我开门呀。”

“唉,你呀,有什么破事这么急的,我在睡觉。”

“快给我开门再说。”

紫烟揉揉眼睛,叹了口气,自言自语:“这来去如风的家伙,真让人不得安宁。”

佟盈一进门,自个倒了杯水,喝了几口,缓了口气:“紫烟,这回我真完了,真的完了。”

“什么事能让你这三、两天就完的?”

“这一次我不是出差,是和那个刘老头子出去玩了。”

“又不是第一次。”

“可这一回刘老头来真格的,要和老婆离婚,和我结婚。”

“什么?什么?刘老头要离婚?和你结婚?”

“是呀,可你知道,我不想结婚。”

“不结就不结呀,刘志铭能把你绑架上花轿呀。”

“我倒不怕这个,可是 刘老头毕竟算是个有点地位的人,他这一闹,我还能在这一行里混呀,脸往哪搁哟。”

“你别一口一个刘老头的,刘志铭才年过四十,男人四十一朵花,其实刘志铭了也不错呀,你也老大不小了,都三十三了,还挑个啥呀。”

“不行,管他是老爷王子,这辈子我不嫁人。”

“当初你同他交往时就知道,人家可是有老婆孩子的,你偏偏要插这一脚,早知如此何必当初,佟盈,你还是劝刘志铭回家好好和老婆过日子吧,这样的男人呀,就算离了婚再结婚,一样还会在外面有女人,下一个遭殃的也许是你。”

紫烟给佟盈倒了杯红酒,佟盈一干而净:“是呀,刚开始我心里呀,盼着刘老头他老婆出什么天灾人祸,我好做他明门正娶的妻子,可近半年来,每次和刘志铭在一起,我负罪感越来越重,我们都是女人呀,女人呀,何苦为一个男人相互受折磨,这一次刘志铭说要和他老婆离婚,我骂他是个没良心的狗男人,可是想想,我是个狗都不如的女人。”

佟盈潮湿的眼睛,浸透着浓浓的悲哀,紫烟再给她倒了一杯,她又是一口而干:“紫烟,别相信什么他妈的什么爱情,这世上没有从一而终的男人,不会再有一个男人一生只爱一个女人,其实男人比我们女人更不相信爱情,说实在点儿,男人爱的是女人的肉体,就象吃菜,红烧肉好吃,可天天吃会腻,偶尔换换胃口,别看那些绅士般的男人,大庭广众之下一副正人君子模样,在老婆面前摆大男人架子,可在别的女人面前象孙子,叫他干啥就干啥,唉,悲哀的最终还是我们女人呀,不要说男人总是让女人伤心,我们女人有时更是伤女人的心。”

紫烟看着佟盈,心在颤栗,把坐在身边的佟盈抱在怀里,佟盈头搁在紫烟的肩上,眼泪滴答滴答掉在紫烟的背上,紫烟不知道佟盈是为自己悲哀而哭泣,还是为自己的悔恨,或者是想让这白莹莹的水滴洗刷沉淀心底的污浊。

佟盈抬起头,擦干泪水,幽幽然的眼神,有气没力地说:“紫烟,我要离开广州。”

“你想去哪?”

“现在还没想好。”

“无论何时何地,都要告诉我你的行踪,今晚别回去了,就在这睡吧,我去给你拿睡衣,洗个热水澡,好好休息,天塌下来,当被子盖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
紫烟从房间拿着睡衣刚要叫佟盈去洗澡,就这么一瞬间,佟盈竟然睡着了,身心的疲惫加上酒精的作用,佟盈睡得好沉,紫烟拿了张被盖在她身上,注视沉睡的佟盈好一会,拿起睡衣走进卫生间,在幽静、黝黑的午夜,哗啦啦的水声,紫烟听到的是倾诉无奈和孤寂的声音。

紫烟喝了杯牛奶,这有助于睡眠,躺在床上,想着陈默,想刚才佟盈说的话,想着想着就睡着了,第二天起来,发现佟盈已经走了,留了张纸条压在昨晚喝酒用的酒杯下,上面就几个字:

紫烟:

上午任务,改天联系。

佟盈

紫烟摇了摇头,喃喃自语:“又一个只有在工作中才找到自我的女人。”

陈默再给紫烟电话,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四点,在电话里,陈默只告诉紫烟,他大概晚上七点左右到家,紫烟还想说,可陈默却挂了电话。

紫烟楞了一会,拿起背包走出办公室,正好碰到小林子,小林子看紫烟急急忙忙往外赶,叫了一声:“紫烟,又有任务呀?”

“是呀,重要任务。”

“是到哪里?”

“农贸市场。”

小林子莫明其妙地嘀嘀咕咕:“到农贸市场采访啥呀?真搞不懂,唉,现在这世道出奇不怪。”

晚上,紫烟做了陈默爱吃的腰果炒虾仁,排骨莲藕汤,三菜一汤罢在餐桌上,还有紫烟买的那束紫罗兰,落地灯的光线朦朦胧胧,看看表六点半,紫烟到陈默的卧室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酒红色真丝睡衣,这是她放在陈默家的。紫烟在浴缸里撒了淋浴露,还有陈默为她买的晒干的玉兰花瓣,宽敞的卫生间散播玉兰花香,紫烟一边哼着歌儿,一边想着陈默,那自我陶醉的样儿,似小别胜新婚的新娘子。

还在浴缸里的紫烟听到门铃响,急忙穿上睡衣,头都没擦,长长的发丝水沥沥,就跑去开门,看着站在门口的陈默,手里捧着一盆白色蝴蝶兰,白得象雪一样的花瓣,淡淡黄色的花心。兰,生于空谷,陈默觉得紫烟象朵幽兰,生于空谷的幽兰。

紫烟对陈默深情一笑,抱着陈默的腰,湿漉漉发丝把陈默胸前的衣服渗透,陈默在紫烟的额头上轻轻一吻:“傻丫头,先进屋。”

紫烟把那盆蝴蝶兰放在茶几上,从卧室给陈默拿出睡衣,在陈默脸上轻轻一拍:“先去洗澡吧,看你一身怪味。”

陈默接过睡衣,看了紫烟一眼,默默地走进卫生间。陈默看着浴缸里飘浮着的玉兰花瓣,心,一阵、一阵地揪疼,他把洒花开到最大,把淋浴露散在尼龙球上,不断地往身上擦,擦了一遍又一遍,可感觉身上那股刺鼻药品味,怎么也擦不掉,从挂在洗手盆上面的镜子里,看到自己苍白憔悴的脸,陈默恨不得把镜子砸碎。

紫烟一边敲门一边喊:“陈默,你洗好了没呀?怎么这么久?菜都凉了。”

陈默没有回答紫烟,从卫生间出来看着坐在餐桌边,玩着酒杯的紫烟,陈默坐在紫烟对面,用手理了理头发:“烟儿,今晚我们不喝酒。”

紫烟瞪着眼看着陈默:“为什么呀?就喝一点点吗。”

“我说不喝就是不喝,一点也不喝。”

“你怎么啦?怎么这么凶呀,不喝就不喝吗。”

紫烟拿碗给陈默打饭,陈默低头就吃,紫烟看着一声不哼的陈默,感觉不对劲,以前陈默不是这样,每次出差回来,陈默见到她都是欢天喜地,恨不得把她吃了,可这一次紫烟感觉陈默冷冰冰的,心里有些不高兴,但她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,一边给陈默挟菜一边问:“陈默,你怎么了?是不是事情办得不顺?还是出什么事了?”

陈默抬起头,幽幽地看着紫烟:“你管那么多干吗,我哪有什么事,吃饭吧。”

紫烟把筷子放在餐桌上:“人家是关心你吗,你不想说也用不着拉着脸,这么大声呀。”

陈默突然感觉有点恶心,他知道是药物的反应,把筷子往餐桌上一扔,往卫生间跑,等他出来,紫烟发现,陈默的脸色好苍白,急忙跑去扶着陈默,陈默甩开紫烟的手:“你去吃饭吧,不要管我,我没事,也许是太累了。”

“你到底怎么了?快说呀。”

“我不是说过了吗,没什么叫我说什么?”

“可你看看现在的你,象没事吗?”

“现在的我怎么啦?我不是好好的吗,是你大惊小怪。”

“你......你,陈默,难道对我还有什么隐瞒吗?”

“我没有什么隐瞒你,你别多想。”

“好......好,是我多想,是我不识好歹。”

陈默靠在墙上,朦胧的灯光下,紫烟生气的样子,更是惹人怜爱,他心里很想安慰紫烟,可是冲口而出的却是伤害紫烟的话,陈默做了个深呼吸:“烟儿,我真的没事。”

紫烟呆楞、呆楞地望着陈默:“陈默,才三天不见,你瘦了,显得好疲惫,好憔悴,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,但直觉告诉我,你有事,你不想告诉我。”

“我说过我没事,你为什么总是说我有事?怎么说你才相信我?”

“对我说实话。”

“我说的全是实话。”

陈默的声音越来越大。

“好,好,你没事,你不想说,不想对我说。”

“你别无事生非好不好。”

“好,是我无事生非,是我多管闲事。”

说完紫烟跑进卧室,换了衣服,拿起背包,静静地望着陈默好一会,说:“陈默,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这样,希望不管是什么理由什么原因,你都对我说实话。”

“没有什么理由什么原因,你想走就走吧。”

紫烟走到陈默面前,本想抱一下陈默,迟疑了一会,把伸出的手放下,默默的走到门口,回头看了看坐在餐桌边,低头不语的陈默,掉下眼泪,轻轻打开门,又轻轻关上。

陈默走到阳台,看着紫烟的车子消失在茫茫夜色,细细的雨丝飘落在他身,象一根根银针扎在胸口,回到厅里,看到紫烟压在电话机下的小纸条,紧紧地捏在手心,瘫倒在地。 展开全部内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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