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兰、芝兰是女子, 穿衣难免比怀恩繁琐些,但同样用最快的速度跑出来。
“六阿哥出事了?怀恩,这是主子的令牌,你拿着。今儿四阿哥和六阿哥睡一屋, 若是六阿哥有事, 四阿哥定然会立即吩咐苏培盛去太医院请人, 怀恩你在宫门口等着, 若是看到苏培盛,你跟着他一块儿去。”雅兰遇事沉着冷静道。
怀恩夺过令牌,往怀里揣着,郑重点头:“是。你们快去陪主子。绣春那丫头,做事终究不如你们老练。”
“我们这就过去。但愿今夜平平安安的。”芝兰双手合十, 念叨了两声祈福话语,和雅兰也匆匆跑起来。
阮酒酒赶到胤祚屋前,门正好打开。
拿着胤禛腰牌的苏培盛, 看到阮酒酒,惊愕一震。
阮酒酒看到他手中腰牌:“快去太医院请院正和迟太医来。本宫过来时, 看到了怀恩, 他素来机敏,此时应当拿着本宫的令牌在影壁那儿等着你了。你们速去速回,耽搁不得。谁若阻拦,以本宫之令收押。”
后宫之中,除太皇太后和太后,唯阮酒酒身份最高。
阮酒酒强迫自己冷静,大脑飞速的运转着。
如今后宫之中, 应当没有人敢加害她的孩子。即使是前朝,屡屡结仇的佟家, 也绝不敢对长大站住了的皇嗣下手。
“莫慌,本宫只是给你一个底气。你与怀恩去太医院,应当是畅通无阻。”阮酒酒道。
苏培盛迅速的行了个礼:“嗻,奴才记下了。六阿哥高烧来的突然,奴才就是拼了命,也绝不会在路上耽搁。”
苏培盛转身就跑,辫子缠在他的脖子上,省的奔跑时碍事。
“去太医院?”怀恩站在木影壁前,手里提着防风的灯笼。
出门仓促,又吓的大脑一片空白的苏培盛,压根儿忘记了外头的宫道,此时一片漆黑。
见怀恩拿了灯笼,他崇拜又感激的喊道:“小的见过怀恩总管。小的是要去太医院,为六阿哥请太医。”
苏培盛和怀恩说话间,两人脚步都不曾停歇。
阮酒酒和苏培盛在门口的对话,屋里的胤禛听得清楚。
他得守在胤祚旁边,不能离开。怕声音大了,惊吓到睡梦中的胤祚,所以他没有大声呼唤阮酒酒。
直到阮酒酒走到里屋,胤禛眼圈通红,恐惧的目光,望向阮酒酒。
“额娘来了,胤禛不怕,胤禛不怕。好孩子,你做的很好。一切都有额娘在,胤祚一定能度过这一劫。”阮酒酒搂住胤禛,轻拍着他的背。
另一只手,抚上胤祚的额头,烫的吓人。
小儿一旦发烧,升温极快,若是不及时降温,哪怕后来吃药退了烧,也可能会烧成傻子、聋子。
阮酒酒心疼的不行,睡前还黏黏糊糊向她撒娇道晚安的孩子,此刻痛苦的眉头紧锁,嘴唇干裂,面色不正常的潮红。
“四阿哥,冰水来了。热水也在烧了。”小山端着一盆冰水过来,身后还有人端着温水。
低头走到跟前,小山才看到阮酒酒也在。
他忙道:“奴才给娘娘请安。奴才有罪,没照顾好主子。”
“太医还未过来,尚未找到胤祚发高烧的原因,你不必先请罪。现在,以照顾好六阿哥为先。你将帕子浸在冰水里,再拧干,敷在六阿哥额头上。”阮酒酒道。
阮酒酒和胤禛先前说的话一样,小山闷不吭声,听从吩咐的办事。
只有从他颤抖的肩膀,和掉落在冰水里的眼泪,才能发现,他心中的惶恐和担忧。
宫里以前夭折的小阿哥、小格格们,大多都是被风寒将命带了过去。
他的主子,是极好的人,小仙童一般。平日里对他们奴才特别好,宽容又大方。这样爱笑爱闹又聪明的孩子,请菩萨保佑,一定让他平安无事啊。
好在内务府在端午后,已经开始提供冰盆,若不然一时之间都弄不来冰水。
小山的手,浸在冰水里,冻的通红,却顾不上,也感知不到。
当冰凉的帕子,被小山拧的一滴水都滴不出来,敷在胤祚的额头上,物理降温时,芝兰拿着一瓶白酒过来。
酒精降温,是高烧降温应急之法。酒精的刺激性,对孩童的皮肤会有刺激和伤害。
太医从太医院过来,路程不短。在太医来之前,他们必须要先给胤祚降温。
胤祚这场高烧,来的突然且诡异,温度一升再升。
胤禛趴在胤祚耳边,急声叫着他名字,想呼唤胤祚醒过来,保留点神智,却得不到任何回应。
阮酒酒接过白酒,将白酒倒在干布上,在胤祚的腋窝、腹股沟反复擦拭。
擦拭一会儿后,感受到温度有降下来一点,阮酒酒洗干净手,端过雅兰端来的温水,拿着干净棉布浸湿温水,再用湿棉布一点一点蘸着胤祚的嘴唇。
小家伙平日里爱笑的嘴唇,紧紧抿着,无论是用勺子,还是其他办法,一滴水都滴不进去他的嘴里。
胤禛许久没有这种无力感,愤慨万分,却无能无力。
胤禛颓丧的低下头,牙齿将嘴唇快咬破了,也注意不到。
“胤禛,你已经做到最好最多的努力了。即使是额娘,也不如你反应的快。你要相信胤祚,他可以挺过去这关的。等他醒过来,要是看到他最亲近爱护的哥哥,嘴唇咬破结痂,该多心疼,是不是?你看,胤祚身上的温度,在慢慢往下降了。”阮酒酒握住胤禛的手,领着他的手,覆在胤祚额头上。
额头温度虽然还烫,但确实降低许多。
冰布巾不能再敷了,只能拿着温水一遍遍擦拭着胤祚汗涔涔的身体,再拿干棉布擦干,免得浑身是汗,让他感到不舒适。
胤禛牵强的勾起嘴角,笑给阮酒酒看:“额娘不用担心我。我是小六的哥哥。做哥哥的,保护好弟弟,是应当的。没有保护好小六,让他受了苦,就是我的错。”
胤禛钻入了牛角尖,他本来就是个重情的人。
阮酒酒知道,此刻对胤禛说什么宽慰的话都没有用。唯独胤祚醒来,身体转为健康,才能让胤禛放下紧绷和内疚感。
“保护自己的孩子,更是额娘这个当母亲的,应该做的事情。胤禛,有额娘在,你就还只是个孩子。天塌下来,都有额娘顶着。”阮酒酒揽着胤禛的肩膀道。
胤祚高烧的温度,在一通降温手段下,逐渐稳定下来。
阮酒酒和胤禛都做不了更多的事情,只能干等着太医过来。
许是上天真的有所庇佑,留一线生机。
今儿值夜的人,正好有迟太医和院正在。院正医术最高,是康熙的专用御医。迟太医擅长小儿病症,也是他和另一名太医一直在共同诊胤祚的平安脉,因此对胤祚的身体、脉象最熟悉。
阮酒酒不知道的是,最近一个月,太医院值夜的太医,至少留有一名对胤祚脉象了解的太医,以及擅长小儿病症的太医。
这是康熙作为父亲,为孩子提前做的准备。
康熙不如阮酒酒和胤禛有先知,但他勤去永和宫,自然和养在永和宫的六儿子,常常见面,父子关系处的深厚。
血脉相连,亲情浓厚,冥冥之中,康熙也有所感,心有不安。
永和宫人去太医院请太医,一路上遮不住的动静,乾清宫和东六宫其他几所宫殿的注意。
“皇上,永和宫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太监总管,和四阿哥身边的苏培盛,方才去往太医院请太医了。”守在门外的梁九功,听到外头动静,悄悄唤人打听,得知消息后,惊吓的差点儿肝胆俱裂。
康熙虎目圆睁,不带一丝困意的坐起身:“为朕更衣。”
即使康熙才睡下半个多时辰,心知康熙对子嗣重视,特别是永和宫的小主子,梁九功一句话没劝。
等康熙换好衣裳,梁九功递上一杯浓茶,和几块点心。
“皇贵妃娘娘此时派人去请太医,恐怕情况颇为凶险。皇上您吃点儿点心垫垫,好熬一些。”梁九功道。
康熙囫囵吞下两块点心,噎住嗓子,拿起茶水狂喝几口,顺着咽下去。
“走。”康熙道。
太医和康熙同时到达永和宫,阮酒酒和胤禛守在胤祚窗前,听到脚步声,同时转头向外看。
看到院正和迟太医,阮酒酒和胤禛跟见了救命菩萨一般,眼里根本看不到康熙。
“院正、迟太医,你们快来看看。胤祚睡前都好的很,晚膳食欲和精神都十分正常,半夜却突然起了高烧,头和身体烫的吓人。本宫方才拿冰水浸过的帕子和酒精擦过胤祚身体,稍稍降了些温。”阮酒酒双眸满是愁意担忧,望向太医时,眼眸瞬间亮了起来。
她起身要迎,院正和迟太医哪里敢。
两人忙侧身向旁边的康熙行礼:“皇上,臣等先进去为六阿哥诊脉。”
阮酒酒这才看到康熙,她原以为自己足够坚强,足够冷静。
但此刻看到衣服扣错一个纽扣,衣襟歪斜,匆忙赶来的康熙,她眼泪倏的流下来。
“皇上。”阮酒酒声音哽咽,强作镇定的面具,终于可以揭下,露出她的害怕和慌张。
“胤祚他……胤祚他……”阮酒酒说不话来,全是哭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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